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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大了我坚持不住了_够了 够了 不要了 太多了_爹地太大了请你温柔一点

来源:作者:时间:2020-05-12 09:16:56点击:

  造影显示,爸爸的胃基本不动,食物全部堆积在里面。要是一直这样,就要面临再次手术。我找到主治医生,诘问他是不是手术时吻合口留得太小了,他找到一张纸,想画出示意图,结果连画了三个他都不太满意,最后指着第一个图跟我解释了一遍。

  爸爸又被插了胃管儿,难受地躺在了床上。他这次来还穿着那件灰色的秋衣,很多年前我发传单赚了钱,在海边小摊给他买的。电焊的火星烧出了许多小洞儿,隐约露着皮肤。我问他,你知不知道刷子李的故事?他什么也不说地躺着。

  沉默,长久的沉默。

  我与爸爸之间最多的就是沉默。跟爸爸在一起,表达障碍会传染到我身上。

  很早的时候,我们家有一辆车,爸爸开着它给工地运沙子。因为妈妈有事情,爸爸只能带我去工作。装载时间太长,又是在暴晒的河道里,经过镇上的时候,爸爸碰到一个认识的人,想把我留在那里,结束后再来接我回家。那个男人年纪和爸爸差不多,开冰淇淋厂,胡子像沾了一层沙,脸上没有表情。我宁愿被晒死也不愿留在那里,可是爸爸不由分说地把我留下了。整个下午我都惴惴不安,极度想哭。厂里只有这个男人,他穿着脏围裙在轰鸣的机器之间跑来跑去,还给我一包冰淇淋,拆开包装,里面有七个颜色不同的小冰淇淋,三角形的,每一个都郑重其事地插着一根小棍儿,那是我吃过的最豪华的冰淇淋了。

  爸爸车的声音很好分辨,当它在很远的街上蔓延过来的时候,我偷偷擦掉了自己的眼泪。车上我一直想跟爸爸说我吃掉了他家的一袋儿冰淇淋。车太响了,我喊出声音他好像也没听懂,后来我就放弃了。回家爸爸倒头就睡,一直到我吃完晚饭要睡觉了他才起来。这件事我能长时间清晰地记着,每次想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怕他听不见,我还要重复,就选择了不说。

  胃管外端的加压吸鼓里抽出青苔色、石灰似的流质,每天都要倒多次,胃液的气味刺鼻。以至于看着碗里的菠菜汤,我没跑出食堂就吐了一地。照顾爸爸的日子里,我变得身心俱疲,感觉胆汁逆流而上,通过开闭不好的幽门,灼烧我的胃,越来越好的希望被不断磨损。

  爸爸问一个来输液的护士,胃管什么时候能拔掉,他的鼻子被管壁硌得很疼。爸爸的普通话很奇怪,问了两遍,护士不知道没听懂还是朗意不搭理,跟她的同事有说有笑的。我感觉像受到了侮辱,忽地站起来,大声说,病人在跟你说话呢!护士一脸不耐烦地说,这个得听医生的,我们说了不算。我找到医生要求调整胃管,还是那个护士,她揭开鼻子上固定的纱布时,爸爸的鼻腔上已经被硌出一个小坑,丝丝缕缕的血流出来。

  我告诉爸爸,你哪里不舒服就要告诉医生,不要忍着不说,一遍不行就说两遍,两遍不行说三遍!爸爸置气地说,你把医生叫来,我要告诉他,我浑身都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变得暴躁。第二次来住院的时候,天下了很大的雨,在医院楼下,我把卡给他了,让他自己拿着方便,他放在哪里我没看见。做检查的时候还需要用,他找不到,说是我把卡弄丢了。看着眼前这个被愤怒夺取理智的中年男人,他焦躁忙乱地抓头发,叹着气把包翻得乱七八糟,摔摔打打,满脸嫌弃。很多时候,我多么像他。我在他的身上不断发现我自己,这一认识让我震惊。

  云在高处集聚,天是暗黄色的,发亮,映照屋里的一切,拖鞋、CT片摆在床底的铁架上,地上有丢弃的棉棒和卫生纸团。我想起了妈妈的电话,外婆打水摔倒瘫在了床上,舅妈把外婆养的那只小猫要走了,她听说小猫的脑汁涂在脖子里,可以治愈她的淋巴。路灯的光在融化,管道里的水滴声逐渐放大,成群的红棕马从天花板上跑过去。有玻璃在,冬天的风和雪都吹不进来,我仿佛也病入膏肓。

  我躺在低矮的行军床上,爸爸闭着眼睛侧躺在病床上,只有等他睡着了我才敢仔细端详他。这样的仰望似曾相识。爸爸已经半月不吃东西,为了节省钱,他不愿再次置入深静脉管,营养液只能从手臂静脉输入。我走到菜市场,买了两个土豆和一把水果刀,把土豆切成薄片敷在他胳膊上消肿。胃管从他鼻子里延伸出来,搭在床单上,让爸爸看上去像头受伤的灰色大象。

  半夜醒来,转身看见床上是空的。我跳起来,推开门,看见爸爸在幽深的楼道里踱步,不时按背腹部。我回去躺下,再也睡不着了,支起耳朵听着楼道里轻微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我就跑到门边看看爸爸还在不在,他走了好久才回到床上躺下。那一晚,我向爸爸的胃祈祷,希望它获得沉稳的动力,温柔地打开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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