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夫的游戏机确实很好,在火车上,我时而玩游戏机上的合金弹头,时而看从书店借来的《一千零一夜》和《俄罗斯史》,而姨夫则热衷于跟火车上的乘客攀谈。其间我看了一次QQ,看到赵晓评论我的签名:“到北京干嘛去了?”
我回复了一个字:“玩。”
七
我们从北京西站下了火车,姨夫拉着我踏上北京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矿泉水和老冰棍的小贩,一张张茫然的陌生的脸。还没等我开口问姨夫去哪玩,他就带着我上了一辆出租车。
“先说好啊,这次让你来北京是来给我干活的,让你锻炼锻炼。”刚一上车,姨夫就扭过头来很神秘的说。
“啊?你可别闹啊,我假期有限,我跟着你来是为了玩的——你说什么干活?”
“我现在告诉你,我正准备跟着北京一个鱼塘老板养鱼,他要我先给他打下手,在北京他的鱼塘里住一阵子,报酬是提供给我技术和鱼苗、饲料,以后我回家养鱼,给你姥姥和你小姨一个惊喜。”姨夫望着窗外,小声地说着。我想起姥姥曾经说过姨夫没出息,在初中当个体育老师,不知道上进。姥姥一定是错了。每个人都是不甘平庸的,在这一点上,人类是有巨大的共性的,所以历史的车轮才会一刻不停地向前行进。
从北京西站到鱼塘,我们走了两个小时。到了我才发现,这是北京市的一个边陲村落,具体属于哪个区我也不清楚。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它具体属于哪个区哪个村,自始至终稀里糊涂。到了以后的细节就变得很清除了,那里的每一个事物都历历在目,我一直很想弄明白人的记忆是如何做出选择的,可现在发现那都是徒劳,大脑是一台没有程序的计算机,总能出其不意的记住些什么,大脑对记忆没有选择。
汽车从一条窄窄的小路驶入,鱼塘的门更窄,旁边竖着一块石头,用墨水涂着“鱼塘”两个字,所以师父把车速放的很慢。路两边都是一米多高的灌木,野草疯长,无拘无束。师父把车停在大门内不远,因为前面已经禁止有车通过了。姨父给了师父钱,我们开始下车步行。其间仍是大片大片高高的野草,让小路显得很突兀。接着,我们听到前面传来狗的叫声,是那种很有力量的声音,让人一听就能在脑海里想象出一头雄健的德国黑背或者是藏獒来。我们两个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才找到那所久违的房舍和不出乎我意料的雄健的狗——虽然如我想的强壮,但它是一只苏格兰牧羊犬,毛发黑白相间,以白为多,它看到我们,叫的更厉害了。我们走的再近些,它直接朝我们扑过来,它个头可真大,有将近两米长,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正是正午十一点多,太阳高照,我的短袖背心已经湿透了,管它是冷汗还是热汗。
“这是客人,大熊,放松点儿”一个操着京腔的光头男子从第一间房屋里出来,个头不高,看起来五十来岁,大约一米六五。他给我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可能因为他之前的一句话让我面前的那个大家伙乖乖的趴一边去了。“伯伯好”我向他打招呼。是“是王峥跟我说的他带来过来玩的外甥吧,小伙子,蛮机灵的嘛”“来,江铭,把行李放屋里来,我先带你到处转一转”姨父说。我跟他进了中间的那间小房,其实这里总共也就三间屋子,最大的一个是老板的卧室兼客厅餐厅,中间的是我和姨父的卧室,最靠里的一间小房子是厨房。卧室的墙看起来刚粉刷不久,陈设简单又整齐:一张桌子,上面一台电视(后面很臃肿的那种老式电视机),一张双人床,墙角里堆放着铁锹、铁桶、渔网之类的工具。整个屋子约莫十几平米,满满当当的,以至于墙上的一处插线孔都让人注意——空间实在不大啊。
放下行李我们出来,我问姨夫为什么连厕所都没有,他的解释是这里就我们仨人,并且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我们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建个厕所未免太不和谐了。
然后我们接着往前走,先是有几块水泥砌成的小水塘,里面有一些小鱼、泥鳅什么的。再后面便是一片小树林,大致是槐树为主,也有梧桐,小树林的两边是真正意义上的鱼塘了,水不算清澈,有的地方还泛着绿绿的水华。沿着小路向右拐,是更加开阔的水域,两边都是几百平米的鱼塘,脚下的土路也像是浸润在水中,湿湿的,软软的。望向高空悬挂的电线,有两只燕子伫立,不知道在相互说着什么。目光下移,在土路的尽头,依稀看到插着一根树枝,树枝上还挂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