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遗诏,大人只宣读了一半。”
“你休得欺我年少哄骗于我。”
“先帝英明神武,已料得若令殿下登基,殿下母妃未尝不可效仿前朝冯太后。到那时,殿下大权旁落,外戚专权。先帝本欲亲自削弱国相兵权,为殿下铺设道路。只可惜先帝中道崩殂,未能如愿。大人便临危受命,受先帝之托辅佐殿下。还望殿下不负先帝所望!”
“那、那父皇另一半遗诏是……”
“国相兵权收尽之日,即是璃王殿下登基之时。”花柒叩首,余光却撇向窗外。
一个时辰以后,花柒进了栖玉宫,与此同时,一抹黑影闪入了未央宫。
“你可听得分明?”箫胤辰的声音微颤。
“句句属实。”
“陛下,可要派人前往栖玉宫……”
一阵沉默后,榻上传来声似是疲惫至极的声音:“不必了。”
栖玉宫中,花柒用玉梳整理着花千繁如瀑的头发,边低声耳语:“大人,何许亲自……”
花千繁将从脸上扯下的人皮面具收到锦盒里:“事关全局,必须由我亲自出马。”
“可是大人的身子……”花柒不忍。
花千繁看着铜镜里花柒的眸子:“跟了他那么久,你合该知道此事了结后,我能得什么奖励。”
花柒猛然抬头,着地的双膝发出闷响:“大人,奴婢对大人忠心耿耿……”
花千繁面上漾起的苦涩笑容微不可察:“你怕什么?我不过是说你与我一样,过了那五年生不如死的日子罢了。”说罢,便上了床榻。
花柒松了口气,从地上起来为花千繁整理帐幔。
“明日设法将此信交与国相大人。”花柒接下从帐中伸出的物件,低低应下:“是。”
新年伊始,可这皇宫之中,依旧冷得刺骨。
花千繁身子已无大碍,但箫胤辰依旧下令让她好好休息,并未让她近前侍候。
入夜,栖玉宫的殿门猛地被踹开,一身酒气的箫胤辰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诚惶诚恐的孙公公:“陛下,您慢些……”
箫胤辰挥开孙公公想要搀扶自己的手,径直冲到跪得端正的花千繁面前:“今日众位大臣联名上书,要朕迎娶国相的千金,说什么皇后之位不可空缺……花大人如此热心朝事,可曾听说?”
花千繁仰起头,看着面前神色怆然的男子:“陛下明鉴,臣抱病宫中,不曾知晓。”
箫胤辰伸出手,本想轻轻抚摸面前女子的脸颊的手却改了力道,狠狠捏住花千繁的面颊:“那花大人现已知晓,可否指点一二?”
花千繁面色平静地直视着箫胤辰:“臣,附议。”
箫胤辰猛地松开手,颓然倒地,看着花千繁那张泛不起一丝波澜的脸:“传朕口谕,国相之女孟氏,德才兼备,贤良淑德,甚得朕心,特封为皇后。”说完,箫胤辰冷笑着看向花千繁:“花大人,可还满意?”
花千繁叩首:“陛下圣明。”
地板上传来一声闷响,箫胤辰倒下了。
箫胤辰恍惚间,回到了那年初春,也如今年一般寒气逼人,只是有了芊蘩的陪伴,竟是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芊蘩,我箫胤辰此生只会娶你一人。”信誓旦旦的少年握住面前同样青涩的少女的手,放在嘴边轻呵。
“好,箫胤辰,你可定要记住今日所言。他日若敢食言,我定要你再也见不着我。”眉眼弯弯的少女笑得格外甜美。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箫胤辰在梦中似乎又抓到了那双柔荑,只是它们已不复当年的温润,冰冷得令人发颤。
花千繁本欲将手抽走,却看见梦中的箫胤辰眉头紧皱的模样,终是将手放下了。
冰凉的手由着箫胤辰攥着,花千繁的思绪却飘到了别处。
国相不愧为一国之相。那封写给璃王殿下的信落到了他手中,自是不必担心会流露出去一丝一毫的讯息。国相现已知晓璃王登基之日自己的下场,必是要向箫胤辰表露忠心。
被禁于寒室那几年,每日被寒冰围困着,哪一日不是强靠着家族被灭的熊熊怒火摄取一丝力量?先帝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权衡自己的利用价值,命悬一线的日子该有多难熬,花千繁心里清楚。可最终击垮花千繁的,是当初害得整个将军府一夕之间覆为平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说好与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他,该有多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