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考虑得如何了?”王敬则发问。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陛下说笑了,臣怎会做出弑君这等忤逆之行?”王敬则盯视着刘准,目光凌厉,偏还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只要陛下颁诏退位,余生富贵无忧。”
刘准一怔,莫非萧道成并不想要自己的性命?又或者,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只怕,一旦萧道成“名正言顺”地受禅登基,为了永除后患,自己这位碍眼的前朝皇帝,便会无声无息地死去吧……刘准自失一笑,杀与不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既如此,自己宁愿以身殉国。
“若朕拒绝下诏呢?”刘准语带挑衅地问道。
王敬则面色一凝,“如此百余宗亲将悉为陛下殉葬!”
刘准羞怒不已,却又深感无力,自己死了倒也没什么,可他如何能置族中亲人的安危于不顾呢?末代皇帝,亡国之君,唯有任人鱼肉!
“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刘准喟然长叹,神情悲戚。
王敬则不为所动,“陛下颁诏吧。”
沉默片刻,刘准终于应允了王敬则的要求——下诏禅让。
王敬则迫不及待地取过墨水未干的禅位诏书,仔仔细细地瞅着,脸上渐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刘准颓然地闭上双眼,心头五味陈杂。
翌日,萧道成受禅称帝,改国号为齐,改升明三年为建元元年。降刘准为汝阴王、谢梵境为汝阴王妃,令其即刻迁往丹阳。
丹阳行宫。
行宫内外皆有重兵把守,毫无疑问,防范最严的是刘准的寝殿,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为的当然不是保护刘准的安全,而是监视他,以防生变。
铜镜中的少女五官精致,面容娇俏。她的一头乌发垂至腰间,瀑布般浓密光滑,惹人艳羡。少年站在她的身后,一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一手握着玉梳仔细地梳理着。
“今日梳飞天髻,可好?”刘准含笑问道。
谢梵境微微颌首,“都好。”
折腾了半响,刘准大功告成,总算盘好了飞天髻,可惜却歪向了一边。他略带歉意地望着镜中的她,道:“有些歪了。”
“不妨事。”谢梵境笑笑,回过头看他。
刘准点点头,“往后我每日都为你梳发。”
“梳一辈子,可好?”谢梵境含情凝睇,盯着他看。
刘准看着谢梵境姣好的容颜,心头忽然涌起一丝难言的悲伤,他忍住胸中波涛,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道:“好,只要我一日未死,便为你梳上一日。”
只是,我不知道,还能为你梳上几日。
谢梵境岂会不知他的忧虑?她站起身,握住了身前少年的手,神情坚定,“无论萧道成留君性命到几时,令瑗都会一直陪着仲谋。”
“得妻若此,仲谋已是不枉此生了。”刘准说着,轻轻吻上谢梵境的额头。
谢梵境微微垂下头,不胜欢喜,亦,不胜悲伤。
忽然,殿外传来一片嘈杂,隐隐伴有杂乱的马蹄声。
刘准和谢梵境俱是一凛。果不其然,未及片刻,守在门外的士兵便冲了进来,将刘准和谢梵境团团围住。
“宫外马蹄声乱,恐已生变,奉陛下之令,拿下汝阴王!”领头的士兵大声喊道。
其余士兵闻言,迅速兵分两路,大队剑指刘准,虎视眈眈,小队则拽开谢梵境,将她反手挟持着。
领头士兵走近刘准,举剑抵上了他的脖颈。
谢梵境大惊,颤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斩杀叛逆,以儆效尤!”领头士兵笑得有些渗人。
“乱臣贼子!”谢梵境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破口大骂,“胆敢弑君!”
领头士兵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逗趣的事,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好半响他才止住笑声,瞥了谢梵境一眼,道:“如今的天下姓萧,不姓刘,汝阴王妃。”
谢梵境一怔,面如死灰。
“令瑗。”刘准自知死期将近,他深深地望了谢梵境一眼,心如刀割,“对不起。”
“不......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谢梵境拼命想要摆脱挟制,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两个魁梧的士兵,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