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又有男女争吵哭泣,间杂了哀乐似的插曲。厨房里砰一记,似有碗盏跌碎。哗啷啷挪动桌椅。梁真宝感觉有一道黑幕,垂落在自己与整个世界间。
又仿佛自己退缩成了婴儿,所有响动听起来不可理喻。
约莫半年前,严素芬出走过,住去女儿家。陈佩佩携了梁真宝,上门将她讨要回来。严素芬对女儿说:“他们想把我绑到医院,挖掉我的腰子,你也不肯救救我。”
梁带娣说:“你从来心里只有儿子,出了事体才想到我。或者你让一步,去医院做个检查,费用终归我来出。别太担心了,换肾是有讲究的,亲生的也未必配得上。
你老住在我这里,不是个办法。我房间小,搭了折叠床,转身都没地方。”
严素芬哭一场,跟了儿子回家。等待检查的日子里,陈佩佩天天为她买鸽子。严素芬说胃口差,吃不下。
陈佩佩道:“你不是最爱吃鸽子吗,常说一鸽胜九鸡。”
严素芬道:“我又不是猪,喂得肥肥的,好送去杀了是吧。”
陈佩佩忍了火气,不与她争。严素芬半夜起床,摸到厨房,吃掉早已冷却的鸽子,喝光凝了油脂的汤,用草纸裹起筋骨皮杂,扔出窗户。翌日,她赶了早,到玉佛寺烧香求签。三次都是上上签。她定下心来。
检查过后,等了十五天。陈佩佩一早去领报告。严素芬在家看看电视,敲敲胆经,又温习广场舞。梁真宝道:“妈,你晃来晃去,晃得我头昏。”
“啥人叫你看牢我,做你自己的事体去。”
“我能做啥事体。佩佩不许我打游戏,电脑手机都没收了。”
“好了好了,我也是心里烦躁,随便寻点事体做做。等一歇帮你揩身。”
“我不要,皮肤痒。”
“晓得你皮肤痒,我特地求了个中药方子,揩了就不痒了。”
“我没心情。”
“别瞎想八想了,老天爷会帮我们,我去庙里烧过香的。”
严素芬用苦参、防风、当归煎了水,往浴缸里灌。手机铃声响。她擦干手,往北房间去。梁真宝赶在她前面,吼道:“快接快接,肯定是
佩佩。”
严素芬从五斗橱的第三格抽屉里,取出她的翻盖机,接了,听得那厢轻微啜泣。“佩佩吗,还在医院吗,报告哪能讲,没事的,好好讲,别太难过了。”
“妈,谢谢你,拜托你。”
“啥意思。”
“你能配上五个点。医生说,真宝以后排异反应会很小。喂喂,在听吗,让真宝接电话。”
梁真宝夺过电话,不及言说,哽咽起来。小夫妻对哭一晌,梁真宝道:“你快回来,打的回来,今朝不要舍不得钞票。”放下手机,不见了严素芬,便“妈,妈”地喊,到处找。
严素芬在卫生间,靠着浴缸,木木然盯住半缸淡黄的水。水面腾起一股子药味,熏得梁真宝打喷嚏。“我要去带娣家,”严素芬一字一顿道,“这里待不下去。”
梁真宝掩了卫生间的门,后背压住门板。
严素芬又道:“国家法律规定了的,必须自愿捐肾,你们不能强迫我。”
“你不自愿吗,那干吗检查,花掉两万多块钱。”
“是你们逼我检查。”
“是你自己同意的。”
“我们两个都会死在手术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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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我们找最好的医生。佩佩以前有个学生家长,是肾内科主任,留过洋的,全国有名。佩佩早就联系上,人家愿意帮忙。一直就只缺个肾。”
“我就晓得是陈佩佩。阿宝,别听她挑唆。很多人换了肾,反倒活不过一两年。我年纪也大了,身体里拿掉一件大家生,还哪能过日脚。你爸死得早,我养大你和带娣,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熬出头,宝贝儿子却望我翘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