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当初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虽然我们是相亲认识的,但是她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却是像一种魔力般时时刻刻地吸引着我。我为自己能娶到秋香而感到无比的欢快,并不全是因为她的名字,重要的是,我可以每晚都去尽情地享用那令我迷醉的味道了。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秋香对那种事情毫无兴趣。就连生儿子,也是一次搞定。我每天闻着那让我燥热的气味,却偏偏要向貔貅一样成年累月地积攒着烈火,这太难了。
诗雨身上的味道,是最接近秋香的。可我却没法舍弃老婆孩子,我一直想发笔横财,够他们花大半辈子的,然后净身出户,再和诗雨一起享受人间的繁花似锦。挂断保险经纪人的电话后,我想了想,这样看来,如果我死了,至少前一半的愿望算是实现了。
我来到了儿子的小学,又给秋香发了微信,说今天下班早,换我来接他。儿子今年二年级了,从校门出来,离远一瞧,书包像是比人大。坐上车后,他爱动的小手把医院里的片子翻了出来,我心里一激,但随后又想,他也看不懂什么,便将错就错,问道:“儿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啊!”儿子拉着长音回道。
我急忙又问:“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抹香鲸吗?电视上看到过,它头上总是有很多小点点,是大乌鱼抓的!”儿子张开自己的小手掌,把它当成了乌鱼的爪子,一开一合地比划着。
我有些听不懂儿子的话,侧头又打探了下那张黑漆漆的片子,发现自己的肝,一头大一头小,还真像是个抹香鲸的模样。儿子继续说着:“一到春天,抹香鲸就都跑水上面玩来啦!”
我疑惑地问:“春天?为什么啊?”
他一本正经地回:“因为电视说,它们要交配。”
我抿了抿嘴,说:“儿子,还是少看点电视吧!”
我和儿子临近家门口时,诗雨给我发来了微信,她问我去医院检查了没,我没回话,只是习惯性地把聊天记录一键删除。推开门后,发现老婆已经做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我还是没有想好怎么和她提起肝癌的事,每次都去刻意避开和她对视的机会。至于病历本和那张片子,早都被我锁在了车的后备箱里。
吃完饭后,儿子跑去自己的屋子里写作业,客厅中就剩下我和秋香了。我不想让这种尴尬的气氛继续,便开口说要去刷碗,她就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地盯着我把桌子上的碗筷一个个拿到厨房。我低着头,把几个盘子刷了一遍又一遍,满脑子都是李异的中医所,像抹香鲸的片子,不知情的诗雨,还有那张飞来的狗屎报纸。我突然感觉秋香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因为那郎让我兴奋而又失望的气味又来了。
“你今天是不是哪不太对劲啊?”不用回头瞧,她一定是插着两只胳膊,后背靠着墙,用一种审犯人的眼神看着我呢。
我淡笑了声,说:“能哪不对劲啊?自从咱俩分房睡,我不天天都这样吗?”
秋香仍旧不饶人地说:“不是,今天不对劲的感觉和平时还不一样。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毕竟这事也有我的问题。”
我把快要刷掉一层漆的盘子倒扣着甩了甩水珠,扭头看着她说:“嘿,这事啊,还真跟你没什么关系!”
秋香嘬了下嘴巴,眉毛皱得更紧了,质问道:“这不还是有事吗!你到底说不说?”
我有些不耐烦了,提高了嗓音说:“有事,有事!我中奖了!回头提完钱给你带回来,行了吧!”说完,我便擦了擦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把门狠狠地关上。
转天一早,我对诗雨说昨天工作忙,没去检查,现在正准备出发。她在微信里回复道,赶紧去吧,有结果就告诉她,别再真有什么事。我坐在车里,望着窗外嘈杂的世界,心想,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多事,真是没完没了,人都快死了,也没法清静。怪不得有人想出家当和尚,想好好做一个凡人,比吃斋念经难得多啊!
我急迫地赶到了那个破旧的中医所,可走到门前却发现自己的脚又很难迈进去。前一天我还指着人家姑娘的鼻子骂她是个骗子,现在又得低三下四地来求情。我明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救了,可上天却偏偏给我生命的大门上留下了一条缝,这缝隙手指都伸不进去,只能用指甲慢慢地去扣。我明知道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被压在了这扇大门上,靠指甲这点劲是不可能把它翘起的,可我却没法控制自己不去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