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鸣初中毕业回来了，王小蒙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个有点儿腼腆的小伙子。王小蒙家没有学生，她对土地庙里集聚起一群孩子也不太关心。只是听到孩子们念书唱歌，她就会想起自己念书唱歌的时光，心里泛起一阵甜蜜。
春天，沿河垂柳在春风中轻舞，芦苇园里冒出一尺多高尖尖的芦笋，太阳照在芦苇上，长短不齐的芦苇尖头上包裹着紫色的、灰色的或白色的绒片，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精神。王小蒙拆了父亲盖了一冬的棉被和穿了一冬的棉衣在石板坡的河边洗衣。小草已经发青，小河边沿上水芹菜、薄荷和各种杂草有的长在河边土地上，有的长在河边水里，青青的野草沿着小河的边沿长成长长一条青带，给小河穿上一条绿裙。石崖上的山泉哗哗流淌，小河在脚下汩汩唱和。阳光照在水面上，金色的光芒跳动着。鸟儿在宽阔的河沟里上下翻飞着唧唧喳喳叫个不停。王小蒙脱了鞋，坐在河边的河光石上，举起棒槌把几个皂角在另一块河光石上砸烂，再包裹到被单、衣服中锤砸着，等皂角泛起一片白色的泡沫，她放下棒槌，用力揉搓一阵，然后用棒槌继续捶打。
一阵悠扬的笛声飘荡在河面上，压过了小河的流水声，压过了小鸟的叫声，像一只无形的蝴蝶，跳跳蹦蹦地钻进王小蒙的耳朵，冲击着她的大脑。王小蒙举在空中的棒槌停在头顶，她品闻着笛子的曲子，是她第一次听到的那支曲子。跳荡的音符里有她熟悉的田野，垂柳、牛羊和一个模糊的身影。她说不上来曲子的名字，只感到笛声活泼欢快，亲切自然，好像一个顽皮的少年和她在河边嬉戏，少年的脸上是一片天真的微笑。仔细寻找，又什么都没有。然后，笛音一转，变得低沉，像一个老太婆一边纺花，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故事。继而，笛音从高亢到柔缓，如凤凰鸣叫着渐去渐远......
王小蒙想起第一次听到笛声的震撼。那是去年秋天的一个傍晚，王小蒙在自家院子里收拾着刚分回来的一堆玉米，笛声悠扬而来，飘飘颤颤，在王小蒙家院子上空回旋。王小蒙第一次被美妙的笛音震撼。仿佛是在空旷的原野里，斜阳普照，一阵春风撩动着丝丝垂柳，河边静坐着几只仔细倾听的青蛙，山坡上散漫着一群牛羊，遥遥的牧童半隐半现在山顶，一会儿静坐，一会儿奔跑，把一阵爽朗的笑声洒满山坡。继而是一群小鸟们欢快的对话，起伏错落，此呼彼应，又有大树下一对男女青年的喁喁私语夹杂期间。笛声戛然而止。王小蒙从恍惚中清醒，感到脸上一阵燥热，手心里竟有了汗水。“他咋不吹了？”王小蒙有些失望。
是谢广坤。凤鸣湾只有他会吹笛子，也只有他才能礄n稣庋锰那印７锩宓牡谝簧岩舸敌蚜送跣∶沙了纳倥危顾朗澜缟匣褂姓饷春锰纳簟４撕螅诖诺焉拿恳淮蜗炱稹５焉故蔷Ｏ炱穑撬档那雍苈遥惺笔撬煜さ母枨惺笔撬恢赖那印５谝淮翁降哪歉鋈怕宜牧榈那釉倜挥谐鱿止＝裉欤庵釉俅纬鱿至恕Ｍ跣∶勺邢盖闾牛罢易诺焉星逍碌牧Γ驳某靥粒暄训男÷罚⒎⒆糯耗嗲逑愕奶镆昂吞镆袄镆荚嫉纳倌辍Ｕ飧瞿：纳倌辏ソデ逦尚还憷さ纳碛啊Ｐ还憷じ觳蚕录凶攀楸荆殖忠×逭驹谕恋孛砬暗姆锘颂ㄉ希⑿ψ乓《×澹迳宕喽薪诖眨庸道锵匪５暮⒆用桥芟蛐还憷�......
笛声停了，河水重新欢叫起来，尖尖的芦笋回到了在眼前，燕子还在河面上翻飞着。王小蒙匆匆涮洗了衣服被单，端起洗衣盆回家。
上了坡，一群孩子在奔跑嘻闹。谢广坤微笑着站在一边看着孩子们嬉戏，手里的那支笛子斜放在胸前。两人几乎同时看到对方，又同时向对方打招呼，但都只说了一句“你——”，便同时窘在那里。王小蒙感到自己的脸红了，赶快低下头去，从谢广坤身边走过时，她偷眼看了一眼，见谢广坤也是红着脸，两只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王小蒙记得，小时候和谢广坤一块玩过，从谢广坤到县城上学以后，她再也没有和谢广坤说过话。他觉得谢广坤成了大小伙子了，自己也长大了。而一个大姑娘是不能和一个小伙子随便说话的。刚才，王小蒙想问谢广坤一句，忽然看到谢广坤也红着脸开口问自己，她一下子感到了害羞。在她穿过谢广坤身边往回走时，听到谢广坤轻声问：“河水凉吗？”这分明是问自己。王小蒙停下脚步，扭头看一眼谢广坤，见谢广坤脸上泛着红晕，乌黑漆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知为什么，王小蒙又脸上热烘烘的。她说：“不凉。你，你刚才吹的是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