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一年级那年,方巧已经10岁,比同学们足足晚了三四年——那时,8岁的大弟已经读二年级,7岁的二弟也入学了,方巧和二弟同班,所以,方巧还要继续负责照顾他。
方巧上学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读到四年级,二弟放学之后和同学一起玩耍时,失足掉进养鱼塘里淹死了。继父把小儿子的死全部归咎于方巧当时没有在场、没“看住”弟弟。等二弟的丧事办完之后,继父把方巧就狠狠打了一顿,剥夺了她继续上学的“资格”。
“你后爸这样做是违法的,你们当地(zf)没再管吗?”我有些生气地问方巧。
“管了,后来我又去读了两年……”
在当地zf的再次干预下,方巧总算读完了小学,本该继续读初中,但就在她小学毕业那年,继父在工地干活时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造成重伤,几经抢救,命算是保住了,但人却残废了,在家卧床需要人来照顾。母亲的工作成了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无奈,小学毕业的方巧又一次辍学,回家专心照顾继父。
“实话说,也是我自己确实不想再上(学)了,我不是个读书的材料,年龄大,学习差,同学都笑话我。而且,只要一到学校我就想起二弟来,总觉得是我没看好他,害死了他……”
出于对死去的二弟的愧疚感,方巧对大弟疼爱有加。大弟也算争气,一直读书,考上了二本。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大弟看到家徒四壁和躺在床上的父亲,发愁学杂费无处张罗。方巧又主动承担起了供大弟上学的责任。
最初的一年,方巧卖过衣服,打过零工,去电子厂站过流水线,但无奈学历太低,收入太少,挣来的钱根本不够支付大弟在南京读书的开销,最后只好听人介绍,跑到我们这里做起了“小女孩”。
知道了方巧过去的经历,我有些动容。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警察不是救世主,我也没法给她太多的帮助,只好劝她想开点,真要缺钱缺得厉害,可以从我这儿先拿一点去应急。
“你不怕我拿钱跑了啊?”听我说可以借钱给她应急,方巧不好意思地问我。
“敢借就不怕你跑,警察追债的手段可比一般人厉害多了。”我也笑着跟她开玩笑。
方巧从我这里拿走过9000块钱。
那是2014年4月,她说弟弟要交“实习费”,自己手里的钱不够。我心里有些疑惑,大学生实习为什么还要倒交费?但毕竟自己承诺在先,也不好多问,便把钱转给了她。
方巧十万分感谢,一个劲说发了工资马上还我。她那时每月工资只有2000多一点,我也没指望她很快还我,只好说不急。
之后的每个月,方巧都会转给我1000块钱,但到了那年8月份,方巧居然一次性把剩余的5000块钱还给了我,我正奇怪方巧怎么突然有钱了,她却因卖饮又一次被邻市公安机关抓获。
因为涉及违法,方巧美甲店的工作自然也丢了。从拘留所出来,她躲了我很久,但最后还是被我堵到。我愤怒地质问她当时怎么跟我承诺的,为什么又去重操旧业。
“我需要钱……”方巧低头说。
“我不是一再跟你说,我的钱不急着还嘛!”
“不只是你的钱,我弟弟那边还需要一大笔钱……”
方巧说,大弟前段时间打来电话,说开学之后就读大四了,想准备考研究生,要报一个“包过”的培训班,需要一万块钱,加上新学期的学杂费,总共要两万多块钱。
方巧自己实在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又不好意思再找我开口借,思来想去只好再去以身试法,想着“赚够了就收手”。
“警官,我怕给你惹麻烦,没在你的辖区里干,求你别撵我走……”
我有些忍无可忍,但愤怒的理由并不单纯是因为方巧又去“捞偏门”。
“你弟弟一年学费多少钱?”
“学费一万,住宿费……”
“胡扯!哪有收一万学费的二本学校?你弟在那个学校上学?学什么专业?”
“南京XX大学,XX专业。”
方巧见我不信,连忙掏出手机,找到弟弟发来的催款短信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