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不幸总是一波接着一波。
他患上了肺结核。
时间未知,原因未知,但无非是从学校里带出来的可能性最大,他大概想起,学校里有那么个熟悉的同学,感冒的很厉害,咳嗽的很厉害。
肺结核,在那个年代,已经不算是绝症。
但如同破旧风箱拉出来的咳嗽声,和咯出来的一碗一碗的血总是真的,让人既害怕又绝望。
他的人生似乎是张信用卡,他果早的透支了幸福的额度,剩下的日子,每天都在还债。
令他欣慰的是她还陪在她的身边。
她是个好女孩,大概他也曾这样想过。
等他病好,他一定会好好对她,大概他也曾这样许愿过。
不知是为了同乡情还是别的情她经常来看他,给他做饭,熬药。
两个正当年纪的年轻男女,两对独在异乡漂泊的怯懦灵魂,产生感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相爱了,在城市车水马龙的公交车上,在冬后落雪的公园长椅里。
窈窕美丽的少女和清俊衷情的少年奋不顾身的相爱了。
那时,爱情的味道大约是甜的。
三、永不后悔
许是爱情的力量让他逐渐康复,击退了病魔的侵扰。
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他和她都换了一个工作。
生活也似乎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在怀上第四个孩子的春天,他们决定结婚了。
期间有过一些故事。
比如,她曾经在他生病期间怀过几个孩子,但害怕生下来不健康,便又流掉了。
比如,他们回过乡,他的家里已经安稳,那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终究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取代他母亲的位置,黯然退场。
家里想让他回学校继续念书,也不同意他和她的爱情,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拒绝了。
并在一个清晨又带着她近似私奔的来到了让他们‘身份,地位’都变得平等的城市。
她穿着他‘初见’她的那条紫丁香裙子,小腹微微隆起,喝着大城市里很流行的饮料——可乐,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他拿出相机,记录下这一刻。
他攒了几个月工资,买了一个相机,用来拍下她每个让他心动的瞬间。
胶卷集了厚厚一抽屉,他却觉得每张都好看,每张都舍不得扔掉。
大约是那时,这个来到北京被消磨了棱角的男人重新可见当年其轮廓。
他如今在一家小型飞机研究所做实验员。
他读书时成绩不错,虽然没上过大学,但凭着自己踏实肯干,聪慧好学也算是在这个城市找到了自己的一番立足之地。
变故就是出在那儿的。
研究所里有个女孩,名字未知,相貌未知,年纪未知,对他生出了好感。
遇到她时,他说相遇恨晚,遇到下一个她时,他说相爱恨早。
后来,他自己曾这么辩解,她美丽归美丽,可头中空空,只有漂亮的容颜,没有相契的灵魂。
可当初相爱时,他不就是爱她漂亮的容颜吗。
她那时尚年轻,对他给出的理由耿耿于怀。
总之,他在他们准备结婚时遇到了他相契的灵魂。
他说她脑袋空空,她却对他的事有着不一般的敏感,在人情练达方面,还带着些书生气的他是远不及她的。
察觉到后,她不哭不闹不动声色,第二天便带着一大包糖利和一个大肚子,去他工作的地方发喜糖。
顺着他震惊,惶恐,难以置信的视线,顺利找到了与他灵魂相契的女孩。
她笑吟吟的拉着女孩说,看着投缘,等两人结婚,一定要邀请她。
研究所的女孩,大多背景相似的带了些知识分子独有的清高气息。
哪怕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总归和亲眼所见不相同。
从那以后,他的灵魂伴侣避着他走了。
那年年末,女孩离开研究所回了家乡。
他或许纠结,或许挣扎,但最终的结果是,他追着女孩,抛弃怀孕五个月的未来妻子去了南方的另一个城市。
而她,或许是不甘,或许是不敢。
追着离开的男人去寻觅自己的幸福以及良人。
我曾问她:“你后悔吗”
她的眼中含着黯然的光,不自觉的摸着肚子,一如当年火车上独自坐在窗口的模样:“不后悔,为了孩子,我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