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正月初六,一场急雪飘然而至。这几乎是今冬唯一一场像样的雪!虽然来得迟了些,但终究还是来了。正是这场雪,打开了我久违的思绪,江河奔涌一样的思绪!
古城人们的许多惊喜也由雪而生。踏雪赏景的人们,冒着急急而至的寒冷,不约而同的走进雪地,释放自己心中对雪的思念。我也不例外,而且兴致勃勃,有点急急忙忙地踏进这久违的洁白世界,生怕这洁白会不翼而飞,再难追寻。
我爱今生,不问来世。追寻美景,不求所之。山河林草,唯喜纳竹;风花雪月,独爱白雪。漫天飞雪,禅心听雪,心田落雪,冰雪满地,消雪无痕。
雪,以其洁白征服了我的心。以致每到冬季,我的脑海时常会浮现出一副无法忘怀的绝美画面:雪花飘舞,一剪发女人双目轻合,头微扬起,鼻孔吸张,一脸陶醉。凉而不冷的清新气息,她正倾心感受;风裹带着雪,漫天飞舞,她任雪花落身;风声、雪声、周围一切声,她正细细聆听。这是一副今生难忘的禅心听雪图。我既没有见过画上的女人,也没有身临其境,亲身体验,但我能感受到她的一颗禅心。雪绝白,人绝美,心绝纯,一种无法忘记的心灵之美。只因有雪,这幅画才美得让我铭记于心,流连忘返。只因有雪,这种美才让我从此再也无法释怀,余音绕耳,今生不绝。也正因有雪,这种美才让我醉得心生共鸣,琴心浮动,屡上层楼,唯盼得遇高山知音。
雪,与我结缘,雪,今生醉景。此生爱雪,以至每逢冬季到来,总是会盼呀盼的,盼着下雪,盼着落雪纷飞,盼着满地皆白,白得无瑕,瑕得久远。我喜欢这洁白纯净,银装素裹,不用再见纷纷扰扰,尘生尘落。世界若能如雪白,何来微埃染红尘?
我心爱雪,我喜欢雪。只因我的人生第一记忆就是一片雪原,一片雪原洁白明净,茫茫无际,我心陶醉。人生记忆刷新,好像自己以前的种种记忆都十分自觉地让位给了这一片美丽而厚重的辽阔雪原,好让我能真的从此与雪结缘。
记得那是快到过年的一个清晨,天还挺暗挺暗的,天空中飘着雪。那时的我还很小很小,小到也许还不会走路吧!真有些记不清了。记得父母早早就起来收拾,要带着我们姐弟俩去远在淳化的舅家走亲戚,那时其他三个弟妹还未出生。记忆的阀门就是从那时被打开的,以前的记忆都变成了一张白纸,未留一丝痕迹的白纸。
一辆架子车,推到院里。这是我们家当时唯一能拥有的交通工具。更确切地说,它是父母十分珍爱的劳动工具,一辆伤痕累累,老旧难新,吱呀作响的农用车子。父母将它视为亲生儿子一般倍加疼爱,无比珍惜。
这已是十分遥远的微微记忆,就好像和这世界一样久远似的。好像世界是从那时才开始行走的,走啊走的,一直才走到现在,一个无时无刻都存在的现在,一个真真切切的现在,一个简直无法感知的现在。然后又一步步地被某种神秘力量推着走向未来。人生的时间就这样在云海中飘移着逐渐失去,再也无法寻找回来。
苍茫云海都成过往,
悠悠风雪均已飞消。
一方小院,狭窄微长。空中飘雪,院内洁白。一辆农车,正在收拾。父母先将农车打扫得干干净净,铺上厚厚暖暖的两床褥子,再将我们姐弟俩穿戴得整整齐齐,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边包裹,一边露出我们姐弟俩灵动的脑袋,再将我们姐弟俩抱进农车,盖上大大厚厚的红面棉被,将四角旮旯压得严丝合缝,最后还不忘在旁边放上走亲戚用的物品礼品。一切都收拾停当,父母带上窑门锁好,又从头检查一遍,觉得一切安妥,这才将农车拉出小院。很快,我的耳中就依次传来好几种不同的声音:吱呀咣当,哗啦咔嚓,咯吱咯吱,吱纽吱纽。就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声音还是那么悦耳动听,久久回荡:吱呀咣当是院门被关好时发出的声音,哗啦是门链被上住的声音,咔哒则是大门门锁被锁上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大有一锁定乾坤的味道。最后的咯吱咯吱声则是父母在雪中挪动脚步时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和着农车的吱纽吱纽声一直伴随我们一路,也成为我们最熟悉,也最喜欢听的声音,它变成一曲美妙音律,一路演奏着曼妙的乐曲。
逢年拜长辈,过节走亲戚,这是我们那一代人儿时最盼望的事情之一。因为这时的我们能吃上平时看不到的好吃的,也能穿上平时梦寐以求的十分漂亮的新衣服,更能感受到人间的种种温暖、温情和热情。
父母拉着农车里的我们姐弟俩,凭着双脚,踏上相当遥远的拜年征程。天空一直飘着雪,纷纷扬扬,湿人眉眼。父母坚定的脚步沿着弯弯曲曲的村庄小路,穿过高耸的土胡同向前走着。我不时东张西望,看着蜿蜒曲折的道路,路旁参差的树木,树木枝丫上的白雪,偶尔还能看到些村鸡家狗在雪地觅食。狭窄高耸、向上倾斜的这座胡同,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宏伟气势。这是一条刀砍斧削的人凿胡同。天空在这里变成窄窄一线。父母拉着的农车几乎占满这座胡同。好在胡同不算太长,土路也还算平整。我看到父亲身体前倾,肩上的车绳因用力而绷得笔直。母亲则上身弯曲,在后面双手摁着车帮,用力向前推着农车。农车在雪地里艰难地向前挪动,一点一点地出了胡同,上了一段小土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