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还真是个骡子。校长见面就熊,老师教你画画,你却画你的老师,画老师就画老师呗,你却站在老师头上,站老师头上就站老师头上呗,你还一只脚插在他肚子里,脚插肚子里就插呗,你还把他的肠子给钩了出来……
骡子站在校长面前接受教训,接受教训的骡子忍不住嗤嗤笑起来。嗤嗤笑的骡子不知为啥笑,只觉得校长的话有意思,校长的想象特丰富。
校长被骡子的笑弄昏了头:看你那熊样,笑啥笑,你还是个人么?骡子骡子,真真正正的骡子,简直是骡子二百五!校长不干不净地骂。
看你那熊样!我的娘吔笑死我了,校长你姓熊,名副其实的熊校长,看你那熊样?烟屁股和你的嘴亲上了,哈哈哈——岔气了我——骡子肆无忌惮地笑。
这边,骡子模仿着校长的模样腔调,笑得蹲下来直揉小肚子;这边,熊校长把烟头颠倒好打火猛吸了一口:去去去,上体育去,甭搁这儿丢人现眼!
骡子就这样被打发了。被轻易打发了的骡子当然没能上好那节体育课,很快也就午放了。
骡子压根儿不知道,在第四节课下课后到放学前这段时间发生的故事,那是一个本该知道而没有人肯告诉他的故事,那是一个直接影响他人生走向的故事。
骡子就要走出校门,被胡老师叫住了。胡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完全忘记了放学后去镇医院查头疼。
在这里有必要把人物的名称强调说明一下,以避免诸位再往下阅读时,发生不必要的错乱。常用的称呼、并被主人公认可的就叫骡子,我作为本篇的叙述者偶尔称他为马累,大多情况下叫他骡子,胡澈老师则严肃正经的、自始至终地叫他为马磊。权当三位一体吧。
马磊,想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么?
不想。
那校长为啥批评你?
校长说我画了你,又说我扯了你的肠子。
当时,你——你没有分辨?
……
胡澈注视到,站在眼前接受问话的学生肯定是一个刺儿头。只一会儿,胡澈又否定自己的想法。自己虽然第一次以老师的身份,批评学生,没什么经验,但做了十好几年学生,还是十分清楚学生接受训话时的态度。大致分为两类四种。
厨房抬起老师的腿 老师腿分得大点不疼
两类是有理类和无理类。四种是:有理讲不出拙嘴笨舌型、无理瞎编有错不改型、后悔莫及虚心改过型、代人受过君子协定型。
这些种类从姿态上说,大致分为这么两种情况:要么拧着头歪着脸,一长一瘸两条腿,桀骜不驯的神情满不在乎的心态,拉着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要么低头无语双脚并拢,俩腿倍倍直,一副后悔莫及甘愿受罚样。
胡老师瞬间分析筛选一遍,这个叫马磊的哪种型号都对不上,一点儿也对不上,自进入办公室和老师对话来,一直是一个姿态:规规矩矩地站,平静淡雅地笑。这是典型的另类,应该叫做自我虐待满不在乎型。
不错,这就是马磊!胡老师坚信自己的推断。这是一个一开初就具备悲剧特质的马磊。接下来,他很快确立了自己的任务和使命:尽其所能使悲剧色彩单纯一些淡一些,或者来得缓一些;可是,要想彻底阻断悲剧的发生,或者把悲剧引向另一个方向不可能成功。一个人的力量,在强大的社会推力面前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他相信自己的预感。
这时的胡老师,脊骨一阵发凉心里一阵发酸,他不得不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咬紧下巴。但往外涌的眼泪还是暴露了他的自制力,远远没有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完完全全是一个孩子的行为,甚至比孩子还孩子。
这马磊肯定受了委屈,能在委屈时不分辨,并且一笑了之,肯定是一条汉子!他认定了这条汉子。他找了二十几年的汉子,似乎在这儿寻到了目标。
这是胡老师一忽儿想到的。
胡老师了解到那画不全是马磊画的,是有人篡改了。班长与马磊不搁具(淮北一带把牲口不能配在一副犁具上干活,叫不搁具),利用了收缴本子的权力成功恶作剧一回。
你为什么不分辨呢?胡老师又追问一句。
我为什么要分辨呢?马磊以问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