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摞下筷子,站起来,仿佛没了脚后跟,轻飘飘地走到柜台前。
“平时也没见你喝,快别喝了,给我拿包烟,再给我媳妇儿拿两袋溜溜梅。”
小魁掏出皱巴的四十元钱,他媳妇接过溜溜梅撕开袋子,梅子填嘴里吧嗒吧嗒吃得津津有味。笑眯眯地挽住小魁。
“好吃不?还要买点啥?凤爪要吃吗?刚才你不是说没吃饱吗?”
小魁柔声地问他媳妇。那粘腻的声音好熟悉,却好遥远。
“嫂子,你少喝点噢!要喝等哪天我陪你,一个人喝闷酒,容易醉!”
小魁拉着老婆孩出门前,嘻皮笑脸扔下这句话竟让我空嚼了半天花生米。牙缝里塞满了米仁,没等我喝完剩下的一半,苦涩咸的泪一溜一溜地淌进嘴里。韩二,你这个王八蛋!我恨死你了。
插上门,我呜呜放声大哭一通,任由鼻涕眼泪弄了满脸。这是离婚后我第一次敞怀地哭。
四十二岁的我怎么和三十二岁的狐狸精比呢?况且在离婚前他俩就苟且了四年。同床共枕近二十年的韩二丢下一块干抹布,欢快地踏上了神奇的飞毯,去过他的美日子去了。
我摇摇晃晃走到卧室镜子前,哭哭停停。镜中的自己额前一团乱蓬蓬的头发,鬓角已有几缕白发。额头的皱纹象两条沟渠,明晃晃地刻在那里。两枚蚕豆壳似的眼袋,哭过肿得更加厉害。
有多久我都没有好好照镜子了,有多久我都没有仔细梳理过头发了,我起早贪晚忙着超市,眼里除了钱和儿子,啥也看不见。
其实我这样,老公并不领情。韩二是个小包工头,每年赚钱不少。有朋友聚会他总叮嘱我打扮漂亮点,和他出双入对。我一直觉得自己开个超市,不靠他才更有成就感。再说我不喜欢那种冠冕堂皇的应酬,小超市一个月有五六千块的收入。忙忙碌碌中挺有意思。
韩二和我是青梅竹马,结婚后恩爱有加,不犯啥毛病。四年前包工做到邻村,路远,偶尔不回来,我也没看出什么端睨。
晚饭时小魁匆匆忙忙走过来,老远就喊,
“嫂子,买一箱啤酒,给送上去不?”
小魁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全是好吃的。
“你家里来客人了?送啥送?没人送,自己来扛。”
以前韩二在会帮忙送到小区人家里,现在没人管了。
“瞧我这记性,一会我自己来拿,你先帮我冰镇上一半啤酒。”
小魁大概想起我离婚的事,又补了一句,
“以后管你叫秀姐,不叫嫂子了。”
“随便你叫啥,没那么多讲究。多来捧捧场。”
小区里开了四家超市,小魁这点做得不错,他一直在我这买东西,有时多个三元两块的就叫我别找了。他说,记着,攒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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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魁比我小七岁,中等身材,不笑不说话。每次来店里都会说些俏皮话,逗人开心。有时他会拉上好几个工友一起来这买烟买酒,热热闹闹一阵子我就能赚百八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