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1月,在岩井英一要求下,袁殊写下《兴亚建国论》,在各大报刊发表,公开与日本人合作。为牵制汪精卫,岩井英一又要袁殊全权负责组建“岩井公馆”(即“兴亚建国运动”本部)。后袁殊加入汪精卫zf,由人人所知的“落水”,变成了响当当的“汉奸”。
因此,与袁殊同时平反的一些老同志联名给中央写信,认为袁殊被捕后叛*变,投靠日本人,是真正的汉奸,不该平反。而袁殊则坚称,他所做的一切皆是奉潘汉年指示。
其中最关键的事件是,潘汉年与岩井英一的会面。
1941年5月,在袁殊的牵线下,潘汉年以“一位叫胡越明的关心国事者”的身份去见了岩井英一。争议在于,岩井英一是否知道“胡越明”的真实身份?
袁殊称,潘汉年去见岩井英一之前,在没有得到潘汉年指示的情况下,他先斩后奏,告诉了岩井英一其真实身份。此后,岩井英一与“胡越明”一直心照不宣地打着交道。在岩井英一的回忆录里,也说自己知道“胡越明”就是潘汉年。
负责老干部工作的局长朱玉琳告诉曾龙,袁殊平反结论中“犯有严重政治错误”即指此事。这也是袁殊平反的最大障碍,有人暗示他改口,反正其他人也不知情,但他坚持不改口。
朱玉琳还告诉曾龙,潘汉年被关押期间,文革前对袁殊没有任何微词;文革后,对于岩井英一是否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开始出现多次反复。
曾在中/共特科工作的楼适夷告诉了曾龙此事的一个细节。
王天木叛*变后,李士群诱捕袁殊。袁殊不知事变,到上海静安路一家小咖啡馆赴约,意外巧遇了好友楼适夷。袁殊告诉楼适夷,明天到这里来,可以见到潘汉年。
第二天,楼适夷按时来到小咖啡馆,遇到了袁殊的妻子马景星。他这才知道,前一天,袁殊在这里被扣了。潘汉年来后,不慌不忙地说,“没事”,然后告诉了马景星一个电话号码,叫她去找岩井英一。
至此,曾龙才终于相信,“五重间谍”对袁殊来说是外形,中/共情报员才是本质。
曾龙问过袁殊,把潘汉年真实身份告诉岩井英一,算不算供出了共/产/檔的重要人物?袁殊说,不能这么说,因为如果不说潘汉年的真实身份,见面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曾龙又问袁殊:“潘汉年有什么兴趣特点?”袁殊不假思索说:“他喜欢搞‘阴谋诡计’。”晚年的袁殊在一次酒后说:“要不是潘汉年叫我那样做,我怎么会钻那种狗洞呢?”
1982年12月,关露在家中吃安眠药自杀。
得知此事后,曾龙十分吃惊:“好端端一个人干吗非得死呢?”袁殊沉默了一分钟,说:“我知道。”又停顿了半天后,说:“她无可奈何。”
“难言的春秋”
平反初期,袁殊一度有了重出江湖的劲头。
有时,机关请袁殊和年轻人分享地下情报工作经验,袁殊一连讲上几天也没有疲态,反而精神振奋。
他向组织提出,要去考察长江,要去香港和日本继续活动,干老本行。他要求单位为他配个秘书,协助自己做口述记录。皆未能如愿。他只能用发抖的手独自完成了回忆潘汉年和冯雪峰的文章,但未能发表。一万余字的潘汉年纪念文章《红色小开》,后来被人借阅,不知去向。
1983年,他开始翻译百万字日文小说《细雪》,由于手抖得厉害,不得不中途放弃。
在曾龙眼里,袁殊有强烈的企图心,喜欢做常人做不出来的事。袁殊告诉曾龙,在上海滩,像他这样平地滚起来的人还有几个,干特工特别冒险刺激,自己干得很起劲儿。他常说:“一个人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干点什么,才不负此生。”
1984年,在袁殊的老战友、时任中央政法委书.记陈丕显的批示下,三女儿曾曜一家调进了北京。曾曜丈夫赵如宝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陈丕显批示的大意是:一个受了20多年冤屈的老同志,提这么一点要求我们能不同意吗?
每周日,一家三口会骑自行车去看望袁殊。赵如宝最喜欢听袁殊讲过去的故事,讲到好笑的地方,袁殊经常哈哈大笑。
袁殊曾和赵如宝说起在汪伪政权清乡委员会的工作:“实际上好多共/产/檔抓来了后,我就假装出一副司令的腔调,教训一顿就放了,特别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