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曲波却很满意。和华夏大地延续不绝的历史传承、浩繁如星的辉煌过往一样的是,地处江南一隅的小小县城也有着吸引他的溯源,不是名山大川,也不是朗城旧迹,更不是帝王名臣,而是一方小小的笔洗。
曲波是刚到文化馆上班后不久,一个偶然的机会,在整理一堆零散的旧书残报中发现了一本泛黄卷角的竖版小册,里面记载了中国文房四宝的一些传闻秩事,其中特别提到了笔墨纸砚之外的另一个书画器物——笔洗。
书中写道:笔洗,系洗笔器皿,书房文案物件。古来,笔墨纸砚,为文房四宝,得物宝天华、地灵人杰,渐有湖笔、徽墨、端砚、宣纸之名。笔洗未列其间,不知由来。然,看似卑微,数千年来,在书香门第、文人骚客间,亦是怡情养性的挚爱之物,多为瓷玉质地,造形别致、情趣盎然,更有传世稀品,藏家之臻。
也就是从那时起,曲波对笔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在史书杂说中搜踪寻迹,了解笔洗的往昔今生。周末的时候,他跑到古董文玩市场,在一大堆琳琅满目、真假难辩的瓶瓶罐罐里挑眼转睛,几年下来,也淘到了几件小品,像青瓷荷叶洗、钧瓷梅花洗,花了他不少的精力,还有大笔的银子,让妻子时不时地嘲讽讥笑一番。
直到前几年,曲波以“笔洗探溯”为题,写了一篇“笔洗之乡在哪里?”的研讨文章,发表在当地的报纸上,算是给自己的工作做个交代。不承想,这篇看起来显然是自我吹捧的文章给县zf带来了启示,县上主要领导一纸批示,要求专门成立一个研究会,以官方的名义,从笔洗切入,全面深入地探究当地的文化遗产,促进经济社会文化高层次发展。
曲波自然进了研究会,当了研究会的秘书长。会长是县委书.记、常务副会长是县长,文化局局长是副会长、文化馆馆长是执行副会长。有了一把手的重视,研究会把宣传部、统战部,教育局、广电局等但凡沾点边的部门主要领导全都拉了进来,热热闹闹地扯起了大旗,也就有了后来的“中国笔洗文化节”,一届接一届地办得是圆圆满满、风风光光。
借此东风,几年的时间,县上就开了百十来家文品店,除了卖笔洗,还卖文房四宝,也有笔架、笔搭、镇纸什么的,也的确给当地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和社会效应。
后来,县里的一二把手都被提拔到了市里,文化局局长升了官,文化馆馆长当了文化局副局长,只有曲波还是文化馆里的小干部,除了开研讨会、办文化节的时候露个脸,陪领导吃个饭,平时就窝在单位里,继续研究他的笔洗。领导看在他有功的份上,也就由着他去了。妻子虽然心里不忿,但现实如此,只能好言相慰,时不时地还鼓励鼓励他。
读者看到这里,一定又很纳闷了,写了这么长篇幅的笔洗,和本篇要说的房子有关系吗?明显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文不对题嘛!作者理解大家的疑虑,也不会故意吊着大家的胃口,接下来就告诉大家两者之间的关联。
民国年间,有一收藏大家著古玩文集,书中记载了一篇杂闻,说的是一个“翠镯换钧窑笔洗”的故事。据载,北平有一旧朝翰林,新娶了一房年轻的姨太太。一天,这位姨太太私自将老翰林珍藏的一方宋代钧瓷笔洗拿去换了一只她心仪已久的翠镯。老翰林知道后火冒三丈,高喊“钧窑一具千重厦,别说一镯,百镯不及”,不久便命归西天。后传这方笔洗以2.5万块银元卖给了美国古董商,这些钱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在京城郊外能买到上千亩良田。
有网文称,民国早期,在北平,一个普通的四合院,占地半亩,时价二百银元左右。照此计算,一方笔洗能置多少间房,大家都能算得出来吧!这就是“千亩良田,万间房”的价值。
写到这里,读者应该明白房子和古董之间的关联了吧。虽说年代不同,环境不同,本没有什么可比性,但至少说明了一个很浅晰的道理——古董也能换来房子。就是现在,如果谁家里有那么一件宝贝,舍得出手去,房子就有了。
曲波就有一方龙泉青瓷莲花笔洗。笔洗形莲,一寸见方,身外堆贴莲花细茎,茎端出叶,口开莲花,边首有蓬,施青釉。注半洗清水,明澈见底,如雨后水露,惟妙惟肖,尽展龙泉青瓷“青如玉、明如镜、声如磬”之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