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程恪终于牵动嘴角,笑了笑。
这天放学的路上,程昱终于愿意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跟我好好谈一谈。
“你今天打算告诉我啦?”我作出很轻松的样子。
“嗯,因为我不想害怕了,我想摆脱他们。”程昱的眼神有些恐惧却坚定。
“他们?谁,同学们吗?”我以为。
“不是,是一些不在了的人,你们看不到的人。”
我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否像我理解的那样,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
“你不相信我吗?如果你不能相信我说的,那你为什么一直说要帮我?”程昱的眼眶溢满了泪水,我读到了他的无助,失望,但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反应。
“是真的!你记得之前我和你说在同学家那次吗,我又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程昱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
“看到了什么?”我颇有耐心地问。
“我看到一身工装的人,他的安全帽都摔烂了,他伸着血淋淋的手朝我走过来!”
我心里一惊,十多年前社会版的小新闻,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知道的。
“在学校也是的,我经常看到,那些小孩,他们的哭声太刺耳了。”程昱回忆着那些场景,脸上的表情变得痛苦。
我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他们无处不在,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程昱吸了一下鼻子,“你会不会突然感觉很冷,身体一缩?”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我,“那个就是,他们。”
他的眼眶还是湿的,眼神有些飘忽。我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虽然我觉得他不是胡说。
那天,我们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太久。我送他到家门口,他爸爸正好出来接他。
“回来啦。”他爸爸笑着喊他,我看得出那是一个好爸爸。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妻子女儿都已睡下了。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我心里的自责几乎要压垮我,于是我将所有精力都花在了如何帮助那样的孩子上,对自己的家人却疏忽了。
女儿将被子往身上卷了卷,我帮她把被子掖好,看着她熟睡的侧脸,心里一阵酸楚。我不自觉得想到了程昱那孩子,他和我的女儿年纪相仿,他们本该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如果我不能相信他说的话,我怎么帮他呢?
我和程昱之后又就这些事聊了聊。“按照你的说法,他们并不是无缘无故找上你的。”我看着他的眼睛,“或许,你可以听一听他们到底想和你说什么。”
“嗯,我想是这样的,他们也并不都是穷凶极恶的,或许能沟通一下。”他回望着我。
夜里,程昱的家中静悄悄的,父子二人都已经休息了,但或许只是表面看来。程昱轻手轻脚地走到餐厅,程恪的房门掩着,传来轻微的打鼾声。程昱在自己家的厨房等人,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他确实等到了。
一个穿着粉色睡袍的女人出现在厨房,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手腕上是绳子勒扯捆绑的於痕。程昱向后退了一步,腿还是有些发抖。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他想这或许是这房子从前的房主。女人向程昱走近了一步,程昱没有再躲开。女人的眼中流出悲戚,声音很弱:“那个人是个很糟糕的丈夫。”她摊开手,掌心里是一个U盘。程昱的手有些发抖,不太稳地接过U盘,他看向女人的眼底,那种悲伤与绝望,让他没有办法害怕、躲避。
[if!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程昱把U盘放在我手里,说不敢自己看。我把U盘插上电脑,深吸了一口气。U盘最终被交给了警方,几年前认定妻子失踪的案子,被重新翻了出来。程昱说,打那之后,那个粉睡袍的女士没有在他们家出现过了。
程昱似乎找到了和他们相处的方法。
我再看到他的时候,他在学校的操场上看着同学踢球。
“你不去一起玩吗?”我在他身边坐下。
“就是前两天一起玩的时候,把腿扭到啦!”他笑了笑,这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你不是说每次到家都很晚,没什么时间陪家人吗?”程昱扭头看着我,小声地说“其实,你可以在她们睡着的时候,在他们耳边说你想说的,他们可以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