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医生来查房，说明天就可以做手术了，让45床的儿女们例来签字。漫漫观察期终于熬到头了，45床面露喜色，等医生们走了，他才想起:儿女们那么忙，恐怕没时间来签的。
陪护在旁的老婆签字也算数的吧，老婆签字算数吗?45床让他老婆去医生办公室去候着，等医生查完房问问，现在就去，只能就着医生的时间。
45床的家属急忙出去了。
高亢的手机铃声响起，45床的。
"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做手术了，他让你们今天过来签字……估计你们不过来也没事，你妈签字应该也可以的……你说我的意思你听不懂?……我的意思是争取不要你们来，现在还不能确定，你妈去问医生了。好了，护士等着给我挂水了，你打电话给你妈吧。"45床挂了电话，侧过身来，把戴着手环的手臂伸向护士。
45床的家属回来了，说医生同意她签字了，夫妻俩都笑了，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儿子做的是小手术，头天住院，第二日就可以出院了。
我和他爸都请了两天半假。这几日，不是申报期，我手头上的事都是可以缓缓再做的。他爸却是有紧要事的，可再紧要的事也比不过儿子要紧的。
晚上，原想留一人陪儿子，另一人就近开个房间的。到了晚上，我们谁也不想睡旅店了，都想留下来陪儿子，争执到最后，两人都留下来了。
可是，只有一张陪护床，咋办?
找护工想办法吧，那九十元护工费花了，人家来了几次都找不到活干，每次离开都面露憾色。很快，护工热心地找来了陪护床，我们安心了，护工也心安了。
新的问题又来了，我们考虑不周，未带毯子，空调间过夜咋吃得消呀!45床带了两条毯子，她拿出一条来，我的过夜问题给解决了。我只能赞助一件防晒服给胖豆，这一夜，他全仰仗那一身脂肪了。
我这一夜特别警醒，先是被胖豆的鼾声吵醒了，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鼾声还会影响睡眠。
我没有睁开眼睛，听力却出奇地好。我听出了45床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很秀气，还有几分孩子般的怯气，一点也不像一个大男人的呼吸，45床的家属则舒缓坦荡得多。44床的呼吸很轻很轻，轻得像风中的一片羽毛，随时可能会从眼前消失，44床家属的呼吸不急不徐，透着参悟世事的从容。
儿子是43床，我怎么捕捉不到他的呼吸一一儿子睡眠中特有的呼吸?睁开眼，才知儿子也醒着，他想上厕所。他爸也醒了，他托着儿子的胳膊，儿子的重心倚在他爸身上，他俩一同移向厕所。此时两男人是如此团结，我只有一边呆着的份。
后来，45床便尿血了，这一夜，很不安稳。
到早上，我才知道，半夜，44床的家属看到胖豆没盖东西，怕他冻着，让护士来关掉了空调。45床和43床都是怕热的，他们之后都没睡好，病人睡不好，家属自然也睡不好了，44床的家属好心办了坏事。
而我，醒来后裹紧毯子，一心想着减少鼾声的干扰，咋就没想到也是被热醒的呢?
看来，我的思维钻进了牛角尖，医院恐怕也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