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能做的,就是带小旭去一次欢乐谷。
小旭说,我在广州其实也差一点就去了欢乐谷的。
我没问怎么没去了,我什么都不敢问。
小旭第一个游乐项目选了摩天轮,排队的时候,我告诉她,到达顶点时认真许愿的话会愿望成真的。她露出鄙夷的笑容,“你一个大学生还信这些?”
我们在摩天轮上看风景,小旭说,其实刚才那个许愿的传说她不是第一次听了,在上海的时候,姐姐给她讲过。
“你们也一起坐了摩天轮?”
她摇头。
“她只带我去了明珠塔,她工作很忙。”
“你在上海玩了几天啊?”
“没几天吧,我不记得了。”她开始有些不耐烦,我闭了嘴。
摩天轮到达顶点时,她的目光依旧漫不经心地投向各处。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像谁也不知道在上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姑婆回河北前,算了一笔账,特别心痛地告诉妈妈,这次回川她花了三千块,那是她一年的积蓄。
小旭站在一旁听着,照旧面无表情,低头拨弄着指甲,上面的红色指甲油已经斑驳。
我回家后,她搬去了客房。她依旧不怎么和我面对面聊天,但只要一分开,就会在微信上找我。我常常有种错觉,其实这根本就是两个人。微信上的她还在明月店,即将去往未知的地方,我面前的她身在四川,却将回到明月店,哪儿也不再去了。
她问我,大学生活怎么样。
我说,就是逃课和恋爱。
她又问我,那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你有吗?”我故意在后面跟了一个奸诈的表情,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我也没有,我太胖了,我想减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想起现实里她控制不住的食欲,以及足不出户的生活习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少吃多运动,坚持一定会瘦下来的。”
她冷淡地回了一个“哦”。
晚上睡觉前,我看见她又转发了一篇关于瑜伽的文章。
第二天她便和姑婆坐上了回河北的火车。
几周后,我已经回重庆了,奶奶突然打电话来,问我高考如何填志愿。原来是小旭想读大学。
“她不是职高已经毕业了吗?填志愿之前需要先参加高考……”
“哦,这样啊。”
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
夏天快结束时,小旭在微信上告诉我她工作了,在商场卖鞋。
“你喜欢吗?”
“还行。”
可是奶奶告诉我的却是小旭在明月店镇上的超市工作。我没问小旭究竟怎么回事。
这之后,小旭常常在微信上找我,总是问我“你在干嘛”。节假日时,总是复制一段很长很长的祝福语,然后说“给我发个红包呗?”她的朋友圈也不再转关于瑜伽的文章,而是“看清楚,这就是现实!”“敢不敢这样疼你的女人?”“为什么我们总是活得这么累?”这一类的。
我开始很少回复她了,渐渐地她也不再找我。
已经是冬天了,姑婆打来电话,兴奋溢于言表,告诉我们小旭有男朋友了,在银行做司机,大小旭八岁,打算明年就结婚,给她十二万彩礼。
在明月店,甚至是河北大多数地方,女方未满法律结婚年龄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男性的数量大大多于女性,所以金钱成为婚姻不可缺少的因素之一,甚至是最重要的因素。
小旭喜欢那个男人吗?根本就没人关心。
姑婆心满意足地说:“不枉我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之前竟然还想去念大学,读大学得花多少钱啊,她又不是考上什么重点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