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跑过江湖的张瞎子没有低沉多久,继续在街口摆着他的小摊,雕的东西愈发多了,也精致了不少,有些不很看细节的还找他雕些佛像和家里的摆设。张瞎子也蛮努力的赚钱,把希望都放在李姨的女儿李妙身上。小女孩很懂事,才上小学成绩在学校就一直是第一。张瞎子笑容也恢复了,听到我路过打招呼还经常从老婆那里拿油条给我。
时间你很匆忙的时候,它也在和你比赛一样加速往前跑。很快我就高三毕业了,大考完那种如释重负的自由现在还记得,简直像飞一样的回家,看见张瞎子带着李妙坐在小摊就兴奋地上去,想告诉他我解放了的消息。他却没像我意料中的和我一起高兴,呆呆地目光不知道看在哪里,手上机械地推动着刻刀:“哦,哦,这样快就毕业了啊。”我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想问问什么情况,小李妙却站起身有点哭腔地说:“妈妈不见了!”我急忙问:“找了吗?报警了没?!”那时候手机不算普及,李姨自然也没有。张瞎子叹了口气:“不用找了,我知道她去哪里了!”再问他就不啃声了。
小街上的消息还是流传得很快的,李姨和经常来买油条的一个年轻人跑了,她留下了一封信和自己的女儿,追寻她以为的爱情去了。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有点狗血的爱情乡村故事。家里人有点担心张瞎子,让我这个高考完了的闲人没事多去看看他。张瞎子见了我也不说话,只是发狠地雕东西,刻些模版做些版画,没想到他的技艺又升级了。我也懒得管他,坐在边上看看书,听听cd,到了放学的时候去接一下李妙。
就在张瞎子的摊子上认识了我的初恋,一个学美术的女孩唐小弦。青春很美好,我把我平常看的半桶子水的杂书在她面前表演,她捧着娇俏的脸庞静静地听,用她美丽眼睛拨动我心里的小弦。因为要看着张瞎子,两个人便把那个小摊做了爱情的舞台,卿卿我我,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跑多江湖的张瞎子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小韩,你们玩你们的去吧,张叔没事,想通了!”“真的?”我不大相信。“没事,没事,我这不还有妙妙吗?!”我想也是,得了圣旨般,带着小弦在激情的爱海里翻滚去了!
那时候对待感情就像汽油一样,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点燃,全没管其他人的死活。爱情的小车疯狂地开了一年多突然停了下来,小弦考上了中央美院,离去的感觉痛彻心扉。山盟海誓,海枯石烂所有的誓言只不过是离别撕裂伤口的纱布而已,初尝爱情滋味的情人都以为分别的疼无人能够理解。坐在张瞎子的小摊第一次烂醉如泥,他也不劝我,就任我在那里疯癫哭闹。醒来的时候躺在张瞎子家里,也不知道他怎么把我弄回来的。
听见我头疼欲裂的呻琴,张瞎子叫妙妙给我倒了杯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开始抽烟了,云雾缭绕的,他悠悠地说:“这是对你的考验,你说你多爱她,就分别几年可以证明你对她的感情,张叔和你一样,我也等李姨回心转意回来!”事实证明我经不起考验,经过一段时间的低沉,我在另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安慰下过分倾吐了衷肠,一失足没等到山无棱,天地合,自己掉下了背叛的陷阱,被张瞎子很是看不起。
再后来城市发展的有点快,拆迁以后我只有小妙的联系方式,也只是偶尔例行问候,知道下张瞎子身体倒是很好,越来越喜欢刻东西,也刻得越来越好,在城市里都有点名气。李姨没有回来!
我在为我的发财梦想奋斗,失败又重来,重来又失败,爱情也差不多如此,被所谓丰富多彩的生活折磨得欲仙欲死,快将那两个人淡忘的时候接到了李妙的电话:“韩哥,我要去美国留学了!”“哦!恭喜恭喜!好好深造,回来带上你哥我一起发财!”我很高兴张瞎子的付出有了回报:“你去了,那张叔呢?!”“爸爸也过去!”张瞎子拨开乌云见月明。又过了几年,李妙读完书留在了美国,张瞎子比自己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女儿混得还好,在美国版画艺术界小有名气。李妙的妈妈最后没和那个喜欢吃油条的帅哥白头到老,听说帅哥口味变了,爱上了肯德基,李姨无奈厚着脸皮打电话给李妙,李妙却要张瞎子接了电话:“这个家一直在等你回来!”
转眼我已不惑,经历了一些沧桑,慢慢明白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只是可能心中有些情怀始终放不下,就算岁月的刻刀开始在我脸上留下痕迹,也改变不了有些对生活的期盼,不过渐渐地多了个爱好,会把一些心情感悟留在字里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