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陈然的年龄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华,是城里一般大的女孩正读书正谈恋爱,烂漫无忧得不识愁滋味的年纪,但是村里的形式,像是怕她要老似得,迫不及待地就将十九岁的她赶入了早婚的洪流,婚后一年便生下儿子,现在儿子刚刚两岁,聪明伶俐,一岁多点就什么拐弯话都会说。长她一岁的男人,更是超出同龄人的有责任有担当,为了让并不富裕的家庭有个相对像样的能走在人前的日子,他过早地担负起重任,因为皮革生意在村里已经形成了比较有规模的市场,自己就和岳丈一起租地开了小皮厂。对她也甚是疼爱怜惜。
她想起前年冬天,她怀着儿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十二点了,但就是想吃小车牛肉,怎么也睡不着。小车牛肉是村里的特产,是用新鲜的牛肉和牛蹄筋牛杂等加多种佐料慢慢熬制又冷冻而成,起先被冷冻成的牛肉是一整剁的,先辈们为了出外叫卖方便,就在冷冻时直接用许多削好的木棍把渐冷的肉固定在特质的木车上,成品需要用近二尺长的刀一片片薄薄的从肉剁上片下来,所以这小车牛肉也叫“剁车肉”。
因为和牛蹄筋一起熬成,吃起来牛肉的部分绵柔鲜嫩,蹄筋部分鲜香筋道,许多人把这小车牛肉卖到了十里八方甚至是省外。
可是大晚上的,村里哪会还有卖的呢?他想起离村里十多里外的一个加油站有同村的伙计一定还在守着摊儿,就二话不说骑着摩托赶着夜路顶着凛冽的寒风给她买回了小车牛肉,他冻木的红红的双手把新鲜好吃的牛肉捧给他,她一边香香美美地吃,一边抹着感动的泪水。他看着她幸福的样子,把一片一片的牛肉温存地喂到她嘴里,自己一片都舍不得吃......
“陈然,这是主刀医生.....哦,这就是陈然了,是个很漂亮很坚强的女孩。”
陈然的思绪被一个和蔼温柔的声音拉回到病房,回忆里甜蜜的粉红色被眼前病房里满满的纯白色代替,可怖的白色,曾经那么让人伤心绝望的惨白。她下意识地抹了一下眼角,看了看正向主刀医生介绍自己的徐医生,又礼貌地微笑着望向主刀医生。噢,还好,主刀医生是一位像邻家大姐般亲切的女医生,她心里的顾虑随即消失了许多,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一直陪护她的娘家妈妈和婆家妈妈早看出了她的心思,就安慰她说:“孩儿啊,有病了就不要有那么多的顾虑,先治病要紧,这正好啊,女医生,真主就照着你的心思安排呢,可得放宽心,把心放坦,病搁咱身上了,真主会借这赛摆布(媒介)把白俩(考验灾难)拿起的,托靠真主啊!”
“嗯,一切托靠真主。我每时每刻都是这样想的。妈,你们不用太担心啊!”陈然用乐观的眼神望着这十多天陪她输液检查,一直忧心忡忡的两位母亲。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娘家妈心疼地拽着女儿的手,拍着她的手,反复地说着。她的手凉凉的。
“文勇还没到吗?”陈然看了看手机,快了,手术时间快到了。医生展开了手术同意书,大概介绍了手术相关的事项和手术风险及后果之类的事。但是,文勇这时还没到,她焦急地问,她很想在进手术室前看到他,这样她会更安心点。
“没有,”婆婆说,“应该快到了吧,刚才打电话说,已经和你婶子你姑你姨出来了,你姑你婶还有你姨都忧着你呢,不放心,非要来站站场,可能在路上赶呢!”婆婆边说边探身往外瞅着正对病房的电梯口。那里拥着一些不知要上楼还是下楼的人,她没看到文勇他们。电梯口的人,有的蹇眉不语,有的神色慌张不耐烦地等待,大概来医院的人没有不心事凝重的吧。
“你们家属谁来签一下字吧!”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递向婆婆,陈然也随着那张纸把目光投向了婆婆。
“然然,你爸也在这儿,还是让你爸签吧,妈又识不了几个字,也写不好的。”婆婆嗫嚅着接过同意书,转身又递给了一直站在后面的陈然的爸爸。
“让我签啊,闺女到你家了就是你家人,俺们娘家人能做主吗?”陈然的爸爸接过了同意书,似乎对“娘家人”在很多立场上的“无法自主”而有点嗔怨的味道,但也不好意思说不签。
陈然知道婆婆怕担不了手术的风险,万一有个好歹,最后落下娘家人埋怨,就很懂事地跟稍有犹豫的娘家爸说:“爸,还是你签吧。”
武柯霏碰到了一些棘手问题,有几条数对了几次都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