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他曾是大脑空空的纨绔,因为喜欢一个优秀的女孩,做出了最疯狂也最艰难的决定,抹杀掉过去的自己,重头来过。
轻飘飘的四个字,做起来有多难,只有他自己知道。
为了改掉过去留下来的坏习气,他自愿去了封闭式学校,一个月只能出门一趟,常常刚刚赶回杉山镇吃顿午饭,就又要回去了;没有娱乐,更没有消遣,只有没命地苦读。
他只是投胎好,又不是天才,把初中落下的知识补一补,再把高中没学过的内容填一填,一不小心就花了四年。
第一次落榜的夏天,他忍不住哭了。
入夜,他灰溜溜地去了镇上的那座桥,口中的棒棒糖甜得发腻,竟然觉得有点苦了。
他想起那个女孩子曾在这里一本正经地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故作轻松说:“没什么打算。”
那是他第二次觉得自惭形秽。
第一次,是在送她去市里参加物理竞赛,看到那些认真努力的同龄人的时候——他那天也像今天一样,灰溜溜地逃走了。
高中那四年里,他偷偷买过一张迷你的中国地图,在那只傲然的巨鸡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圈圈,目标北京。
那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可真的等他拼尽全力赶过去了,才发现那个人已经要去更遥远的地方。
很怕啊,怕深情终究不及久伴。
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他呢?还只是对他一次次的出手相助心怀感激。
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旁边哭闹的女孩终于安静了下来,眨巴着一双泪汪汪的眼,安静地望着他,“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个胆小鬼。”
大彪叔笑笑,闭上眼睛。
就当你说得都对。
陈奕迅到马来西亚开演唱会的时候,夏盈已经考取了注册会计师资格证。
那时她已经见过男朋友的家长了,在看到他家书房中一幅幅的名画时,她震惊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可比不上这些画。”
她永远也不知道的是,第一次在心中将她比作白描的人究竟是谁。
男朋友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两张陈奕迅演唱会的VIP席票,那天工作结束后,他们一起出发去槟城。
这些年她工作繁忙,几乎是空中飞人,但每次出门,她不忘下载进MP3的,都有陈奕迅的那首《岁月如歌》。
每一次起飞与降落时,只要听到这首歌,她就会想起那个人。
哥哥去年结婚了,她赶回去参加婚礼,听到大家提及大彪叔,都说他已经是优秀的空少。
他终于不再是杉山镇的小霸王,她也不再是被众人唾弃的扫把星。
属于他们的少年时代,杉山镇的时代,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只是,在他成千上万里的漫长飞行中,会不会偶尔想到她?
就像她一样。
在那场盛大的演唱会结束后,夏盈的男朋友向她求婚了。
一克拉的钻戒大概是许多人少女时期的梦,但夏盈知道,自己的少女梦里,并没有这个部分。至于她曾经的梦究竟是什么,此刻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当晚未婚夫临时有工作,要连夜飞去香港。夏盈躺在床上,望着那个硕大的钻戒许久,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
好几年了,找哥哥要的号码,却一次都没有拨过。直到这一刻尘埃落定,她才有勇气拨。
漫长的忙音后,夏盈挂断电话,捂住嘴,大笑出声。
眼泪静静地顺着脸颊淌下。
三小时后,世界的另一头,红眼航班落地。
大彪叔拖着箱子走出机舱,打开关闭的手机,一条条信息像雪花纷沓而至。
最后那一条,是漏接来电的通知,一个来自异国的陌生号码。
大彪叔看了一眼,又一眼,低头摁灭屏幕,疾步前行。
是哪一年,他得知喜欢的女孩家中生变,绞尽脑汁想出保护她的办法,是找她做一笔作业的交易;
是哪一年,他因为害怕不能相伴,选择欺骗对方,眼睁睁地目送她去了更远的地方;
是哪一年,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联络对方,却只敢说一句“生日快乐”;
是哪一年,他们终于安静错身,流向各自的天空与海洋。
烟花已冷,无人坐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