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还曾经救过全家的命呢!搬到县城后,我们一家五口挤在父亲工厂的一间小房子里住。某个冬夜,我那十来岁的大哥突然喊着要起来小解。被闹醒的父亲和我们神智虽清醒全身却已无法动弹。亏得母亲拼尽全力爬出门大声呼救,才避免了一场煤气中毒全家身亡的惨剧。
现在想想,身为女性的母亲,其实比家里所有的男性都要坚韧得多。也正是凭借这一份坚韧,母亲在人到中年后挺过了一次次病痛折磨和手术风险。去年,70多岁的老母亲被县医院诊断为疑似乳腺癌而被我接到省城检查。在等待检查和结果的几天里,母亲的眼神中尽管也有不安的阴云,但依然该吃吃该睡睡,并不曾慌乱和崩溃。在确诊没有大问题之后,老婆止不住夸赞,小爹(奶奶的方言称呼)真是太勇敢太淡定了!其实也许只因为她老人家经历过的世间风浪和人生苦难太多了而已。
母亲也是有趣而神奇的。
母亲总体上并不是一个太过细腻的人,有一种坦荡自然不拘小节的风采。
妈妈做的饭菜可能是很多远方儿女满满的美好记忆。母亲的厨艺却是我们几兄弟的槽点,尤其是二哥提及,总要呲着牙笑话一番。但母亲特别勇于探索各种风味小食品制作。家里拍过甜酒,做过豆腐乳,剁过满满一大脚盆的红辣椒,还在家门口晾过红薯片。印象最深的是我还很小的时候,母亲突发奇想带领我们做姜糖。哥几个流着口水围着母亲兴冲冲地帮忙,最后却只熬成一锅黑糊糊的粘稠状物体,那种失望透顶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母亲虽然是一名追求进步工作积极的老共产檔员,却一生不改神秘主义的倾向。说起外公去世前自己亲眼目睹小鬼抬轿接他离开的情景,从来都是板上钉钉,不容置疑。她小时候路遇云游道士学得功夫可以纵身飞跃池塘的故事,曾让我艳羡不已,极度痴迷。
至于她的小孙子最佩服她的神奇之处,在于小爹无论碰到家人的任何小病小痛,总能提供对症的食材,甚至熬制出奇奇怪怪的各种偏方。
征服母亲默默迎合 母亲臀部抬起配合我
似乎只有我知晓她文艺范的一面。我曾经得到她一个漂亮的绿塑料壳笔记本,里面摘抄了不少歌颂毛主席的诗歌和《知音》等等改革开放之初的流行歌曲。母亲的歌喉如何我倒没什么印象了,但她从小教会我唱的“一条大河波浪宽”和“李家溜溜的大姐”,已然将浓浓的爱国深情和朴素自然的美学基因深植到我的心中。而今每每哼歌,不自然间总是《我的祖国》那自童年起便熟悉不过的曲调。
母亲更是隐忍而善良的。
母亲一直都是大家口口相传会做人的典范。在老家乡村,她是从小懂事持家的何家二姑娘,是积极肯干的妇女队长,是村小慈爱可亲的何老师。而今每每碰到老家的老人们,他们往往都会感叹一句,何老师是个好人呐!听得出话语中由衷的赞许。
在街坊邻里,从不曾见她和谁红过脸。
在单位,她是劳动模范,是知心大姐。
在父母亲两个家族内部,她永远是最有凝聚力最被所有人接受的那一个。过去的年月家家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亲戚之间往往因为借钱之类的琐事产生小的龃龉,母亲总是体谅别家的难处,甘愿忍受自家的艰难。其他的亲戚之间产生矛盾甚至于偶尔到不太说话的地步,母亲永远是矛盾双方都信任的倾听者和评判者,是彼此间的传声筒和化解积怨的推手。面对父亲的粗暴脾气,母亲即便流着泪也多半选择隐忍,让我们的成长在硝烟之中也能感受到一些和平与宁静。
若要我总结母亲为人处事的诀窍,无外乎是设身处地,为人着想而已。要真正做到这一点是极不容易的,你必须养成一种牺牲自我,成全他人和集体的习惯,就像母亲长年所做的那样。也许是因为母亲的言传身教,我也养成了平和淡然的性格。遗憾的是,自己少了张扬的棱角,却又未曾修炼到母亲一样的好口碑和好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