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真的适逢他们当年。或者，他们在酒里想起来曾经。如果说在我喝酒的历史上有什么标志性意义的事件，很多都应该与老师有关。这一晚，我应该破了我喝啤酒的最高纪录。
4.
一来二往，我与老师渐渐熟悉起来。这位戴着帽子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师，似乎也成了这座小酒馆的一个独特标志。一次，老师指着门头的招牌问我，来这里的像我这样的老家伙，应该很少吧。我说，从来没有过。
致青春的招牌挂在门头，黑夜里的小酒馆幽幽暗暗，招牌不发光。门口的公路已经修了两年，生意少有好的时候。我知道，我不是迷恋那块招牌，也不是迷恋钱袋。青春迟早是一个没有意义的词，我只是在提示自己，勿忘初心。
老师隔三差五过来捧场，时而带来毕业几十年的老师兄，时而带来相识几十年的老朋友。听老师说那些过去的话，愈发觉得他将真我保存得完好。时间唯一在他身上发生的变化，是胡子。酒后的老师经常指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说，我这一辈子很精彩，喝了很多的好酒。酒后的老师也会指着在场的晚辈后生们说，你们这些人都不需要跪着，稍微弯一下腰就有口饭吃。这已经不是让子弹飞一会儿的时代，这个时代的太平盛世，连站在把钱挣了都不流行。很多个夜晚，聆听老师的话，总让我后悔当年没有认真上好老师的每一节课。
但接触多了，又让我更加觉得老师的教诲，都只能在课堂之外。
5.
一次，我们在某个餐馆里。一瓶歪把子，两支啤酒。我、师飞和老师，就着湖南最辣的菜，下酒。老师刚上完课回来，谈论着现在的大学课堂和95后。这样的话藱n隼矗孟窀颐歉袅撕靡桓鍪贝Ｕ馓炖鲜π那楹茫岚炎拥菇拥纳舾裢馇宕唷Ｉ窖蚝颖焕鲜鄢闪说缺呷切巍２凸堇锏睦习迕鹆嗽钌系幕穑锤颐堑菅獭？吹贸隼矗鲜κ钦饫锏睦鲜烊恕�
老师说，一般到了这个点应该就没什么吃饭的人了吧？
老板说，对。然后坐在旁边的桌子，看起湖南台的社会新闻。17英寸的老式彩电挂在墙角。这样的地方，有城市之中最重的烟火气息。老板是住在这里的人家，我们是时常路过的有缘人。
这个晚上，老师讲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老师与他的有缘人的故事。这个人，是我们的师母。
6.
几十年前，老师、师母还有老袁，在华中师范大学的文学院里相聚。那个时候，正好刚刚结束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在波澜壮阔的历史里，老师说自己的经历里唯独少了这一幕。
那个年代，追求爱情的最好方式是读书。老师在文学院众多的姑娘当中，一眼相中了当年的师母。从此施展浑身解数——读书。
老袁，这个似乎成熟得比较早的男人，扮演着幕后军事。老师经常在下课过后跑进老袁的宿舍，拜军师。老袁躺在床上，一翻身说，你就从屠格涅夫开始读。
从此，老师开始疯狂阅读俄国经典文学。一个姑娘激发了他最强烈的阅读欲望，他每天上午阅读，下午寻找机会接近师母开始卖弄阅读成果。晚上就去老袁的宿舍汇报，分析进展阶段。老师一路从屠格涅夫读到莱蒙托夫、肖洛霍夫、苏里柯夫……读书，成了老师当年最深的套路。当年的师母，不得不被眼前这个博学的小子折服。别看老师如今身体略显发福，当年也是一个像我一样的瘦小子。就这样，老师慢慢跟师母熟悉起来。
一天，老师谋划了一个大事件。老师和师母当时都是学校的干部，老师假公济私想发动班级组织一次集体郊游，提前约师母去踩点。师母答应了。老师通过各种关系，从朋友那里倒腾来一辆28大杠，载着师母去东湖。
那个时候的东湖还没有开发，长满青草开满油菜花的季节。风像时间一样，不知不觉地从二人身上吹过。老师故意把自行车蹬得很慢，但他的心跳却很快。一颗心似乎要跳进胸前衬衣上的口袋，自行车链条发出的声音都无法掩盖这样的心跳。到了东湖边，老师提议跟师母比赛打水漂，谁输了就必须满足对方一个要求，师母答应了。老师在心里暗自发笑，因为他知道打水漂没人是他的对手。结果必然是老师取得了胜利。
以我们现在的逻辑来设想，换做我们，我们会提出种种乱俗的要求。可那个年代的爱情，比现在要干净得多。谁也不会想到老师会对师母说，你把我载回去。师母笑着说，还以为你能提出什么要求，这个简单。还好老师还是当年那个瘦小子，师母毫不费劲地把他带回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