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雨还没停,越下越大。敲打在窗户上,声音清脆。这是秋雨,愈下愈凉。我最喜欢下雨的天气。在这样的时日里空气凉快而清新。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腾。世界只剩下雨声,时间在这里随雨水毫无征兆的流淌。不像盛夏,离不开空调房,至少你得有个大功率的电风扇。只是这些都不能随身携带,出了房间,一抬脚就仿佛掉进了火炉。阳光热辣,空气像是将要沸腾的水,大部分时间被汗水浸泡着。面红耳赤,头晕脑胀。身体刻刻紧绷,甚至连意识都有点飘忽。反应迟钝,情绪焦躁。我只有在现在这样的环境里才能感觉到自我存在的真实。
她说我没心没肺。对于冗长的平静的生活我不够敏锐。我的心就像一颗沸水中煮着的鹅卵石。有足够的温度,却也坚硬,不轻易悲喜。
说实话,我和她在大多时候更像是兄妹,而不是夫妻。她不爱撒娇,不耍脾气,沉默,固执,邋遢,慵懒,绝少化妆。身体清瘦干瘪,像是缩水的果子。只是生得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我猜想她孱弱的原因大抵是身体的养分都被头发抢走。
她常常神经脆弱。经不得折腾。
前些年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女子。穿极为宽松的男式T恤和牛仔裤,戴黑色鸭舌帽。我有时夜里一个人去艺术楼后面的草坪。常常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她,这个时间画室里通常没有人。她只开一盏高功率的日光灯,在木画架上铺大开的画纸。
她会自带一支或者一束花来写生。等到那些鲜活的植物枯腐她才会换掉它们。那是对生命的记录,她后来以严肃的口吻这样跟我讲。通常这时候我一言不发,死盯一处,意识飘忽。我知道她说这句话就一定在想一个人。只是她不说明。她知道我的短处,对我心存恨意,这是她攻击的方式。
这样的女人可怕。即使心存恨意也绝少发作,不打不闹,善于隐忍。只是她会在你最柔软的地方,隔三岔五地,有意无意地,亲和温柔地给你一针。不流血也够你疼上好一阵子。而我要说的故事便是从这里开始。